從工作中求進步 ~ 為紀念現代中醫診療中心開幕兩週年作

1969-01-06 38

1969/01/06 新醫藥週刊第177期  第四版

文 馬光亞

一、中西醫對立的形勢,在過去的某一時候是極尖銳的,廣大的中國社會像一座烘爐,這種尖銳的形勢,因環境的磨鍊,慢慢的緩和起來。只有個別的少數人仍在隔膜中保持著舊的觀念和態度。

國家社會是一個大的整體,國民基於生活的需要,而形成種種事實和制度,根據中國人的歷史傳統和生活環境,中國的醫學必然的會延續下去,不過,時代日新月異,我們有用的寶藏,必須去蕪存菁,接納新知。我們不能故步自封,外國人的所長,正足以補我之不足,我相信,中西醫學終必有匯合的一日。

中醫看病,是憑病證來診斷,西醫看病,是從病灶上診斷,這是中西醫在診斷上一個不同的地方。在用藥方面,中醫取之於自然界,西醫求之於科學製造,這也是一個不同的地方。從病灶上診斷疾病,憑著診斷工具與化學藥品下功夫,從病證上診斷病疾,憑的是病人所表現的疾病狀況,從而分出陰、陽、表、裏、虛、實、寒、熱,來定治療的準則,新的診斷工具與化學藥品,何嘗不可以作為我們的診斷的輔助?科學的製藥方法,何嘗不可以用之作為我們藥物的改良?因此,我們今日的診療,走往新的方向。

二、我們已經嘗試了兩年,兩年來,說不上大的成就,但我們有著進取的願望,要按步就班的朝著既定的方向邁開步伐,從工作中求進步。

在用藥方面,採用順天堂製藥廠的科學提煉的藥品,因為多數人不明瞭提煉過程是怎樣的,所以有不相信而不願服用的,經過兩年的嘗試,有不少的患者,由試服而終於相信了。這一類的人大都是年事較高的,例如:有一個住在木柵的陳老先生,經人介紹來請我看病,他患的是虛寒腹瀉症,我處方用附子理中湯加補骨脂。陳老堅持要持方到藥店去配藥煎服,不服提煉的藥,我只好婉言相勸,結果,他願試服一日。我給另外開一張方子,讓他拿出去,約定在試服一日之後,再向中藥店配藥。然第二天,他來了,說服了藥很好,繼續來配科學提煉的藥,不再買中藥去自煎了。這樣的例子,實在有很多。

順天科學中藥,用起來真的感到方便,因為它是藥的有效成分,去掉藥的渣滓,量少而效良,最樂於服用的是軍人和學生。軍人在軍中或軍事機關服務,害了病必看西醫,西醫看不好的病,就要找中醫了。過去,因為中藥大都是煎劑,非常的不便,現在有了這樣的科學中藥,配了拿回去就可服用,並且每天只要吃幾公克,再方便也沒有了。學生在學校讀書,也和軍人一樣,不能服要經過煎熬的中藥,但許多慢性疾病,須服中藥治療。這種科學中藥,可以帶到學校裡去吃。兩年來,看的軍人患者,以風濕病與胃病為多;學生以鼻炎為多,來接受治療的,效果大多數是良好的。

還有值得一提的,就是科學中藥宜於小兒服用,過去,中藥湯劑太苦,丸劑太多,不宜用於小兒,小兒病很少找中醫看的。兩年來,我看了不少的小兒病,因為服藥的問題不感困難了。所相的小兒病,以氣喘及鼻炎為多。氣喘以有過敏性者為多,過敏性是虛證,當病發的時候,給以肅肺散寒的療法,喘止之後,接著便予以長時期的養陰清肺,如用麥味地黃湯之類,效果也是良好的。如果沒有易服的藥物,可以長期服用,必不能有此療效。這些小兒患者,都有病歷記載存查,將來要發為專刊供醫學上的參考。

三、談到中西會合診斷,兩年來我們有深切的體會。前面說過,中醫看病,是憑病證來診斷,西醫看病,是從病灶上診斷,中、西醫兩個理論體系,目前還沒有滙通,因此,在現階段,中醫治病,還只能根據中醫的理論來進行,西醫的診斷的結果,僅可供參之用,或者我們在診斷中,必要時用西醫的診斷方法來求出印證,今日許多人有一個構想:患者由西醫診斷,求出結論,然後由中醫用密方治療,病就會霍然而愈。這種想法,百分之百不合實際。

下面舉事實說明:去年開幕(現代中醫診療中心)不久,有一個尿毒症患者請出診,他住在XX醫院,膀胱經過兩次洗滌,病無起色,我跟林先和兄會同去診,入了病房,見西醫給他在注射什麽藥針,狀甚痛苦,西醫去後,我們進去診斷,他神識已近迷糊,舌絳而滑,脈數而細,發熱不退,會同診斷的結果,認定是濕熱陷入心營,用犀角地黃湯合甘露飲加減。服藥之後,熱已降低,終於出院繼續服藥而癒,(出院後由林兄主方治療)這個藥方並不是治尿毒症的密方,不過是除了陷入心營的濕熱,尿毒症便痊癒罷了。假如:我們治療受西醫診斷的桎梏,而以治尿毒為急,用利尿解毒的方劑,決不會有好的結果。

今年不久以前,有一個姓陳的小兒,發高熱,住在XX醫院,西醫檢驗,不知是什麽病,每天注射金黴素及退熱的特效藥,二十餘日熱不能退。一天,由其家長秘密領出醫院請診,這小兒發熱,是在午後,脈數無力,舌紅無苔,有盜汗,我憑這些證狀,斷定是陰虛發熱,用生地、芍藥、地骨皮、青蒿、鱉甲、丹皮、秦艽、麥冬等藥養陰而癒。又有一個姓尹的幼兒,年僅一歲餘,發熱,四肢抽搐,神呆目瞪,住醫院八六九室,西醫抽了脊髓去診斷,說是腦炎,注射特效藥針,也不能退熱,請我去看,這小孩,發熱並不太高,手抖也不厲害,舌苔薄白,小便多而長,大便正常,有汗,憑這些證狀,認定是柔痙,用桂枝加葛根湯,一劑而熱退,二劑而痊癒。

上面三個實例:第一例,病灶在腎與膀胱,所表現的症狀為溫病,按溫病學治之而效;第二例,病灶不明,所表現的證狀為陰虛,用養陰劑治之而效。由此證明西醫診斷的第三例,病灶在腦所表現的證狀為柔痙,用辛溫劑治之而效。結果,可依我們的參考,我們在治療時,要根據中醫的理論與法則進行辨證施治,方可獲得良效。

我們常遇到病人就診時,因曾看過西醫,開頭就說:「我是患肝炎」,「我是患十二指腸潰瘍」,「我是患神經衰弱」,我們無法立即進行治療,必須經過四診,明白病人的證狀之後,方能按八綱來處方的,不過、我們對新診斷方法,要利用來作為輔助,如肝炎的小便檢驗及血液檢查之類,也是不可少的。有許多病經過新的方法診斷,比較更具實在性。因此,我們在診療中常採用新法檢查,而以中醫的診斷方法為主。

四、中西醫的對立,尖銳化的形勢,因社會客觀現實的無法扼殺,導致緩和起來,但時代是前進的,固有的學術,須按時代的需要而日新又新,方能適應,因此,我們對藥物的改良,診斷方法的採用儀器輔助,視為必要,我們兩年的工作,已引起社會人士的注意,將來,我們要加倍努力,從工作中求進步。

 

作者簡介

馬光亞(1914/11//1~ 2005/9/1)生於湖南湘潭縣,自幼愛好文學及書畫,15歲隨湘中名醫彭文彩習醫,1947年參加中醫師考試,正式步入岐黃之途。1975年被中國醫藥藥院聘為教授,後任中醫學主任、中國醫藥學院副院長等職。著述頗多,如《中醫診斷學》《中醫外診法》《臺北臨床三十年》正續集、《溫熱病新解》《臨床辨證與經驗實錄》等,對中醫學術有重大貢獻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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