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類與瘟疫在歷史長河中的搏弈(一)
在歷史發展長河中,對人類的生命、健康、財富等帶來最大威脅和挑戰的除天災、人禍、戰爭之外,便是瘟疫了。說到瘟疫,人們都是「談虎色變」,避之不及,瘟疫對人類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的。直到現代科學技術比較成熟的今天,仍舊會有一些新的「瘟疫」出現,近幾十年來,新增加了近三十種新傳染病,如登革熱、回歸熱、愛滋病、瘋牛病、病毒肝炎、埃博拉、非典、新型冠狀病毒等等,這些新病毒的出現給人類帶來了嚴重的災難。正如諾貝爾獎獲得者萊德伯格所說:「同人類爭奪地球統治權的惟一競爭者就是病毒」!
瘟疫從來就沒有停止過襲擊人類
瘟疫,聽上去就是一個可怕的名詞,它使人聯想起黑死病、天花、鼠疫、霍亂等等,以及萬戶蕭疏、街市凋敝的景象。並不是所有的傳染病都會形成瘟疫。人們通常所說的瘟疫指的是烈性流行病的大爆發,迅速廣泛傳播而造成巨大的生命財產損失。
傳染病從來就沒有停止過襲擊人類。3000年前的木乃伊上已經有了天花留下的麻點,西元前4世紀的文獻中有了流行感冒的記載。西元542年,拜占庭帝國經歷了一場大規模的流行病,許多人突然發燒,全身紅腫、劇痛,一些人發了瘋,得病的人幾天之內就會死亡,高峰時期每天有1萬人死去,屍體來不及掩埋就被棄在街頭或者城外。高峰時期持續了4個月,但並沒有過去,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中,瘟疫不斷復發,並沿著地中海沿岸傳播,殃及當時所有著名的國家,死亡總人數達到1億人。瘟疫導致勞動力奇缺,土地無人耕種,許多城池成為空城、死城。
14世紀初,鼠疫又一次橫掃了歐洲。這次人們稱之為「黑死病」。黑死病前後蔓延肆虐了300多年,使整個歐洲1/4的人死亡,並波及亞洲、北非海岸。薄伽丘的名作《十日談》寫於1349到1351年間,就是這個瘟疫時期。那時候義大利的佛羅倫斯和經受這場災難的其他城市一樣十室九空,喪鐘亂鳴,有七男三女十名貴族青年為了躲避瘟疫,逃到郊外一座風景如畫的別墅中。他們輪流每人每天講一個故事來度過這段惶恐難安的時光。
他們一共講了10天,共有100個故事,這就是《十日談》的來歷。故事中有社會各個階層的人物出場,既有國王、貴婦、僧侶、詩人、學者,也有商人、匠師、農夫、香客,還有酒鬼、賭徒、流浪漢等,而這些人物活動的共同舞臺背景就是這場黑死病。在貴族青年們的故事中充滿了快樂和世俗情感,但始終徘徊著瘟疫的陰影。
鼠疫的第三次大爆發是在1894年的中國雲南,20世紀30年代達到高峰。流傳亞洲、歐洲、美洲和非洲60多個國家,總死亡人數千萬以上。
為害世界的瘟疫遠遠不止鼠疫這一種。天花長期在歐洲流行,並隨戰爭的傳到中國。僅就北京城來說,從元朝到清朝都有過多次瘟疫大爆發,傳說中最糟糕的時候每天死亡上萬人。16世紀,歐洲殖民者開始踏上美洲大陸。在此之前墨西哥的印第安人總數為2000萬左右,而歐洲人來到後的短短100年間,天花等惡性傳染病就使土著人口銳減到100萬。遠離其他大陸的美洲土著居民對歐洲人帶去的病毒沒有抵擋能力。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,為什麼瘟疫只殺死自己的人,卻對白人沒有損害,因而只能相信這些入侵者受到神靈的護佑。這使得他們無心抗爭,因為在他們的傳統信仰裡,人不可能與神靈的代表作戰。
此外,霍亂、瘧疾、麻疹、肺結核、流感等都在世界各地造成過大大小小的災難。可以毫不誇張地說,今天的人類是從歷史上無數次瘟疫中存活並走過來的。
人類社會發展是瘟疫的起因
導致瘟疫發生的病毒、細菌等致病微生物在自然界中本來就存在,它們在地球上出現得比人類早得多,寄生在動物體內或者隱藏在森林、土層等自然環境當中。這些病原體在動物體內也許並不致病,因為它們周圍的環境條件維持了一種平衡狀態。但它們一旦與人接觸,或者環境條件改變,就引發流行病,而且往往相當猛烈。而人們由於以前從沒和這些病原體接觸過,所以毫無抵抗能力。
人類社會的發展,人口的遷移和積聚,生產和生活方式的變化,這些都可能打破病原體所處的環境條件。大規模的交通和貿易給流行病蔓延提供了便利,所以人口越密集、流動越頻繁,瘟疫就越容易傳播。歷史上,商人、水手、獵人、旅行者、士兵都是疾病最主要的傳播者。人類還把家畜帶到新的地區,一些病毒、細菌也會通過這些動物傳播。
農業社會的出現被認為是群眾性傳染病形成的開端。這是因為農業造就了比原始的狩獵、食品採集生活方式更高的人口密度,流行病的傳播更容易了。而且農民是定居的,他們生活在固定的區城內,這樣他們自己和家畜排放的污染物便集中在相對的小範圍內,附近的飲用水源等自然資源就成為疾病傳播的途徑。歐亞大陸由於農業發達,傳染病也就比別處更頻繁而猖獗。還有畜牧業,人和動物密切接觸,也是動物疫源性疾病的一個重要來由。
如果說農業和畜牧業使瘟疫容易發生的話,那麼城市就更上一層樓了。在缺乏有效的公共衛生系統的年代,稠密的人口使病毒和細菌更快地滋生和散佈。商業和貿易的興起使人口和物品更加快速地流動,為瘟疫傳出發源地提供了更大便利。
戰爭也是「助病為虐」的最大幫兇之一。軍隊使大量人員聚集,征戰中的士兵居住和生活條件很差,入侵行動則把瘟疫帶到別的地方,更別提還有些生物戰行為。1346年,蒙古大軍攻打黑海邊富庶的卡法城,久攻不下,且軍中鼠疫流行,眼看就要兵敗而退的時候,一位將軍想出一個辦法。他們把病死的土兵的屍體用彈弩投入城中意圖恐嚇守城士兵,沒想到鼠疫傳入域中,瘟疫大肆流行,城門不攻自破。從黑海方向逃走的城中居民又帶著病菌越過黑海,把病菌擴散向其他國家。帶病菌的屍體成了最早的生化武器。
1799年拿破崙大軍征討敘利亞,也曾遭遇鼠疫,病兵無數,隨軍畫家格羅就畫下了《拿破崙視察雅法鼠疫病院》。這幅作品再現了拿破崙大軍征討敘利亞途中,拿破崙在雅法城探視患鼠疫的士卒的情形。當時,因為鼠疫橫行,士氣大受打擊,為鼓舞士氣,拿破崙親臨病院視察。此外,天花傳入中國,墨西哥天花爆發,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流感大爆發,都和戰爭有著莫大的關係。
除了人禍,天災也是瘟疫流行的禍首之一。明末萬曆、崇禎年間,中國出現一個空前的乾旱時期。旱災連年發生,草原上的老鼠、旱獺等齧齒類動物遷徒到農牧業分界地帶盜食莊稼,而欠收的農民也會去挖掘鼠窩中的貯糧,這給了病菌、鼠蚤以可乘之機。解放前的我國、過去30多年的孟加拉,都曾因為洪水災害而導致霍亂、瘧疾大流行。
誠然,瘟疫爆發和流行的首要條件是存在著病原體,就是病毒和細菌。而上面所說的人類行為和自然災變都給病原體提供了大流行的條件。我們可以看到,人類面對瘟疫有三個主要任務,一是找到病源,二是切斷傳播途徑,三是進行治療。人類與瘟疫的戰爭多少年來都圍繞著這三個任務,但是三方面的作戰成果各見短長。直到有能力找到病源,才真正獲得了治療手段,而這個福分到20世紀才降臨。
(本文作者為醫學科普作家、成都新知源健康中心副主任中醫師)
摘自:新醫藥週刊2679期